段子之一
1987 春 清華大學
「如果可以,下輩子我們別做兄弟了。」易子襄對著易子煬說。
距離易子煬失蹤前六小時。
易子襄一直追著光,明知自己永遠追不上的,但他仍舊想證明自己存在的意義。
興許是易子煬過分出色,讓他站在兄長身旁永遠遜色幾分。論相貌、才智、體能......,易子襄唯一能拿出來說嘴的就只剩藝術天分了,只是這在易家一無用處。
但他並沒有怨恨過易子煬,反倒對於這個時常禮讓自己的哥哥感到糾結萬分。這人沒心眼,看起來呆蠢笨,像頭牛似的。
「哎,子襄。給我吹曲子吧!」
「給父親折斷了。」易子襄淡然地捧著手裡的課本。他不同於易子煬,擁有聽過一次就一輩子記得的神級體質,要想在清華大學裡好好混到畢業,他僅剩的時間可沒時間磨混。
「哎,別看了。大不了我教你唄!」易子煬不滿自己一張英俊的臉在易子襄眼底比不上密密麻麻的筆記本。
「呵。」易子襄闔上筆記本,然後偏頭笑說:「得了,別老煩著我念書了。我唱首曲子給你聽就是了。」
他們並沒有外頭傳的不合,反倒相當融洽,易子煬不會讓人取笑易子襄笨,而易子襄也不會讓人有機會說易子煬的不是,導致這兩人在外頭看來總是易子煬纏著易子襄跑,而易子襄能閃即避,自然鬧出了風聲。
一曲畢,易子襄風輕雲淡地說:「如果可以,下輩子我們別做兄弟了。」
省的你煩心我痛苦。
段子之二
1987 秋 易家
「你希望我和他交換。你希望死的不是他,是我。」易子襄眼角發紅,他肯定地看著眼前怪裡怪氣的老人,自從母親去世後,他開始偏心,最後甚至越演越烈,幾乎不當有易子襄這個兒子在了。
神情呆滯的老人點了頭,咬著桃子望著前方的虛空,好似他最喜愛的大兒子正和他一起用餐。
「嗯,沒錯。」
預期中的話語傷人傷得透徹,像是為了一而再再而三地毀了易子襄。管家大叔張口想說些什麼,而易子襄隨即告退。在冰冷的大理石長廊中,他覺得少了什麼東西,像是拼圖缺了一塊。
任何一塊拼圖都極其重要,這些年來他已經遺失了許多塊,只剩下堅固的外圍,包裹的裏面的殘缺。這一次,他又少了一塊。
——在中央偏左的部分。
段子之三
1999 春
易子襄拿起話筒,撥出了那反覆思索過後的號碼。平常都是易子煬主動撥來騷擾他的,他還是頭一次撥過去。
「喂,我是易子襄。易子煬在嗎?」
「我在!怎麼了?」
「沒別的是,就想聽聽你的聲音。下次別再搞失蹤了。」
「嘿嘿,知道了。」
「還有把菸戒了吧,那種東西吸多了傷身子。」
「嗯,我盡力。」
「有空我和你一起去省城,我想挑隻德國牧羊犬。就是那種軍用犬。」
「好,名字取子襄。」
「嗯,再養一隻叫子煬的吉娃娃,我照三餐放子襄咬子煬。」
「哎......我們養烏龜行不?」
「你知道嗎,梁子那傢伙竟然看著我哭了。」
「那傢伙腦子有病也不是一兩天的事了。」
「喂,易子煬。」
「怎麼?我聽著呢。」
「我想你了。」
「嗯,我也想你。」
「晚安。」
「晚安。」
易子襄掛上話筒,獨自一人坐在床上對著窗邊的上弦月發楞。老管家從門縫看見搖著頭離開了。那老舊的話筒,電話線始終沒接上。
「易子煬……哥......」含糊地呢喃著,背影單薄的男人在床上蜷縮起身,又是一夜無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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